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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
2022年11月15日 19:58 作者:刘世婧 返回列表

她说要有春。

于是帷幕拉开,尺寸厚长的阴沉的云在料峭的春寒中包裹着一起消逝。越来越高的天空渐渐盛满了整片初升的光,堆积在犄角旮旯的残冬来不及被全部消除,闪电已经在夜晚撕开了天幕。是淋漓落下的春雨的帘,是一场迷离中万物生长的梦。

在白昼再次覆盖天空的时候,青石板上留下的是雨的痕迹。空气中发酵着花草鱼米的醇香,整个一壶绵长细腻的酒,味道是春,浸渍着风霜的一壶春。亭台楼阁,民居水榭,一砖一瓦都被文人的墨汁浸透,是遒壮有力的一笔,是拖尾收笔带出的一份潇洒,又无端在人心里滋生出些悠长婉转的韵味来。

记得有诗云,一枝红杏出墙来。

其实不太准确的,因为有时江南的春来的齐整,常常不过一场春雨便催出了树的花开;即使是零碎的莺啼,也会被染上一丝杏花的香气儿。

是了,花开在江南,似成匹的蜀锦,冠上的名号是淡雅不俗。被绣在桥边墙头,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若隐若现。可是该有的香气却一点儿也不会含糊。三瓣的、五瓣的、半开的、盛放的,被细雨打磨成光滑而薄韧的蜡,流出妩媚的神情,在细雨如丝中开成一抹抹春色,晕上油纸伞少女的面颊。

杏花是白的,雪一样的雅致,却吐着蕊儿从里到外的透出些火热的情怀来。它知道杏花春雨江南是绝妙的景儿,便总是挑起帘烟雨,编织一场沁人心脾的梦。芭蕉在秋冬里残存的梗与叶及时透出点新绿,像被溅上去的颜色,生机和着深沉,斑驳着分透了雕花的窗棂,使人感到凛冬的过往正一点点被吞噬,封存,被锁在深深闺阁落满灰尘的胭脂盒中。

一切都很悠然淡雅,没有声儿,怎么会有声儿呢,这个时节是流水也不敢喧闹的时节。怕飘下的花瓣儿被推的急了,也只好悠悠打着旋儿淌过浓淡不一的岁月。

化了,整个儿都融化了。一纸烟雨滋生出的是绵长的情思。人说春色,从不以一池枯荷为败笔,反倒是季节交替的缝隙中,并着两种不同的颜色。

墨色的春藏匿于草长莺飞二月的风里,是生在骨子里的缱绻。棹舟水乡是一幅秀美的水墨画卷,人人都称道点睛之笔便是那船桨拨开的道道涟漪。屋檐底下燕子的呢喃也紧贴着青石砖瓦,烙下生动的吻痕,比悠扬笛声一齐拂过的还要柔软婉转。

一分笔墨,两分烟雨,三分桃花般嫣红的江南少女便是那最最悠长的绵柔底色。

江南春色俏得紧,新鲜的一笔浓墨重彩就要悄悄过去。

人说一壶清茶里春光乍泻,不经意间就这样闯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