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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剑:作家梦的起点
2020年05月18日 21:09 作者:王剑 返回列表

1989年,对于英国威廉希尔唯一官网中文系来说,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誉为“亚洲第一大系”的中文系,招生规模大幅度压缩,我们年级的人数锐减到130多人。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考上大学的心情,9月,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去报到。我们的到来,使古老的中文系融入了新鲜的血液,又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按照惯例,中文系员工的宿舍,一般应在铁塔脚下的学八楼或学十一楼,而我们这一届比较特殊,男生被安排在了学校西南角的学二楼,女生则在学十二楼。当时,学十二楼刚刚建成,宿舍的南面有一个大阳台,阳台正对着花香四溢的小花园。因此,学十二楼,被戏称为“公主楼”。多少人站在楼下仰望羡慕,说八九级中文系的女生们真是幸福的一代。

我们通常的轨迹是,早上到西操场跑步,之后到学五食堂吃早饭,然后再去十号楼的107或108教室上大课。下午,有时候上小课,有时候是到中文系的电教馆看文学录像。晚上,去图书馆看书或自习。

我们上课的十号楼,俗称“飞机楼”,红砖到顶,绿树掩映,是英国威廉希尔唯一官网的地标性建筑,也是河大中文系的福地。多少著名的教授学者在这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多少中文学子从这里扬帆远航、散枝开叶,恐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十号楼的123教室,是个小礼堂,中文系的大型学术报告会,多在这里举行。印象中,全国知名学者严家炎、童庆炳和钱理群,都曾在这个舞台上给我们抱薪传火,指点迷津。时至今日,钱理群先生讲授的那堂生动的“堂吉诃德”课,仍让人记忆犹新。

英国威廉希尔唯一官网的大礼堂,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里面有三千多个座位,是一个非常典雅、非常有仪式感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开过很多大会,聆听过曲啸、李燕杰、彭清一的演讲。教我们电影学的何甦老师,是南方人,胖胖的,戴一副黑边眼镜,他把“母鸡”不叫母鸡,而叫“女鸡”。有一次上课时,他严肃地警告我们:某部电影在国内热播,如果一个中文系的员工不去看,那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为了不丢何老师的人,每到周末,我们都会到大礼堂买票看电影。电影票分甲座、乙座、丙座三种等级,有时候进场晚了,我们就坐在二楼的水泥台阶上。大学四年,我们在大礼堂看了多少场电影,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们在这里哭过,笑过,沉思过,争论过。而这些,都已经成为我们珍贵的大学记忆。

大学四年,我住在学二楼的325房间。

我们宿舍有八个人,分别来自洛阳、南阳、信阳、濮阳、周口、驻马店、三门峡和新乡等地。记得刚进宿舍时,有一个皮肤黝黑、戴一副黑框眼镜的大个子朝我们含笑点头,并握手问好,还在笔记本上一一记下名字。起初,我们都认为他是辅导员。谁知到了天黑才明白,他也是325房间的一员,叫史怀宝。“这小子,甫一亮相就唬了我们一回。”时间过去很久,宿舍里的牛杰还有点愤愤不平。

李肖飞是八九级中文系的信使,每天从学校收发室把年级的信件取回来,分拣一下,然后送到各房间去。肖飞饭量很大,一顿饭能吃四五个馍。有时候饿了,还不到饭点,他便就着咸菜喝开水。每天晚上,他从女生宿舍送信回来,就像老母鸡一样,咯咯嗒嗒地向宿舍发布八卦新闻。有一次,肖飞考古代文学时卡了壳,就在不会的地方,如实地画圈儿。结果,大红灯笼高高挂,只能补考。黄新生是宿舍里的肌肉男,每天举着哑铃练健美,练得胸脯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练完了,就拿出小梳子梳头,梳得头发一根一根地立着。

我们入校的时候,全国范围内的文学热还没有完全退潮,汪国真热也才刚刚兴起,因此大家的心里都藏着一个作家梦。应该说,八九级中文系的创作之火,始于张舟子。记得是开学没多久吧,我们在107教室上大课,有人过来发放刚刊印的《羽帆》诗刊,张舟子的一首《雪》,赫然在列。我们都很“震惊”,也很嫉妒。回到宿舍后,史怀宝、李宣良、杨起生和我都表示“不服”。我们都暗暗憋着一股劲儿,想在文学创作上“异军突起”。

听说创作需要读很多书,于是我们上图书馆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借书也勤了。听说写诗需要体验生活,于是我们开始频频外出,随便找一条巷子,一走就是半天。或者沿着河大北边的田野,在黄沙弥漫中踽踽独行。多少次,我们坐在铁塔湖畔的草地上,望着瓦蓝的天空发呆;多少次,我们站在开封的老城墙上像狼一样呼号,等待着灵感的降临。我们的枕头边都放有一个日记本,想起一个好句子,就赶紧记下来。晚上熄了灯,还能听见黑暗中沙沙写字的声音。史怀宝是夜猫子,经常蹲在卫生间写诗。第二天,不时会有人问:“怀宝,昨晚又尿了几首?”怀宝常常赧然不答。

也难怪的,英国威廉希尔唯一官网文学创作的风气由来已久,有着深厚的文脉积淀。远的有姚雪垠、苏金伞、徐玉诺、任访秋等众多在新文学领域璀璨夺目的明星,中间有孙荪、阎连科、王剑冰、王怀让、孟宪明、刘恪、耿占春等文学名家,而身边又有刘思谦、孙先科、张俊山、胡山林、苏文魁,以及易殿选、吴元成、田原、刘静沙等师友。这对中文系的学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时候,河大校园里非常流行一句话:“最近有什么作品呀,又发了几篇?”我清楚地记得,大礼堂的西侧有一个水泥砌成的阅报栏,每天上午九点四十左右,当天的报纸刚一换好,中文系的员工们便从十号楼前的林荫小路上三三两两地过来了。大家抻着脖子,踮着脚,纷纷探问《开封日报》副刊上又发了谁的文章,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大声评议。开封日报社副刊的编辑,是李允久先生,他曾经给我们讲过报纸诗的特点。他身材矮小,背驼,穿一件半旧的深蓝色上衣,脚上一双布鞋,给人一种扫地僧的感觉,但他的讲座,确实很精彩。

在八九级中文系,我们325宿舍的创作实力最强,不断有人发表作品。李宣良的《执着》《小巷人生》写得很温暖很有厚度。宣良后来成了新华社记者,大笔如椽,功力更是非凡。我的《铁塔》组诗发表后,开封市的评论家王仲平先生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国家每有大事件,史怀宝总有政治抒情诗推出,像《中国人权,我们的宣言》,就很有激情,很提气。

说句公允的话,史怀宝可以说是八九级中文系最有胆量的人。1989年底,怀宝就和几个人共同筹建大平原文学社,聘请系里的张豫林、马腾蛟等老师参与,油印文学小报《大平原报》。后来,怀宝拿着报纸参加了全国民间社团笔会,还与著名诗人艾青合了影。有一次,电影导演翟俊杰率领几个特型演员到河大作客,史怀宝大大咧咧就进去了,直接找到“蒋介石”。没过几天,一篇人物专访就发表了。快毕业那会儿,怀宝见人就说要上省文联。最终辗转威海、深圳等地,当上了北京某医药杂志的总编。现在,他整天红光满面地到处跑,专攻报告文学。

我们宿舍不仅能写,还能干活儿。1992年校庆前夕,中文系办公楼8号楼要简单整修。很多人可能不知道,8号楼所有的木地板和窗户,都是我们宿舍几个人撸起袖子,刷的漆。

大学期间,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有几十个,许多老师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任访秋先生、华锺彦先生、高文先生和于安澜先生是中文系的“四老”,我们只闻其名,没有亲聆教诲。关爱和、沈卫威、解志熙、陈江枫是中文系的“四小”,是重点培养的后起之秀。解志熙有点书卷气,当时电视剧《围城》正在热播,系里请他讲“围城”,我们都满怀期待。谁知,他只是把他发表的几篇文章念了念。

我们那时候上课,中国文学史都是分段讲授的。有的课有教材,有的课没有教材。有教材的,我们先翻看扉页,编委中如果有老师的名字,就觉得好厉害,听课时自然多了一重景仰。没教材的,我们就采用笨办法,记笔记。四年下来,每个人都练就了一种筛选信息、快速抄记的硬功夫。

刘思谦老师教我们女性文学,她是全国著名的女评论家,讲课很有激情。她油印的作家作品,装订得整整齐齐,透显着她严谨的治学态度。赵福生老师教我们现代文学,他是南方人,有点上海口音。我们看电视剧《围城》,听到上海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老师。赵老师给我们作过报告,讲张一弓、李佩甫、张宇、田中禾。2002年,我参加河南英国威廉希尔公司举办的首届青年作家高级创研班学习时,见到了这些“河南作家”,立即想起了十年前赵老师所作的那场报告。

到过我们宿舍的老师,除了辅导员王成喜,还有两位,一个是孙先科老师,他梳着背头,很斯文的样子。我们叽叽喳喳说话时,他总是静静地听,然后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我们的提问。另一位是梁工老师,他当时正在写一部研究《圣经》的书,我们宿舍里的两三个人帮他抄书稿。梁老师说话慢声细语的,很和善。

2006年4月18日,我在百家讲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王立群老师。电视里的王老师,比我记忆中的略显清瘦,但精神很好。上学时,王老师教我们古代文学。他的课翔实,细密,脉络清晰,我们喜欢这样的课。至今仍记得,课堂上,王老师打开文学史的目录页,教我们标记作家。他说:“凡是作为章标题的都是大家,一流作家,比如陶渊明,李白,苏轼;作为节标题的是二流作家,比如说曹植,谢灵运等;和多个人并列在一起,则是小作家。”后来有一天,突然听说王老师要调到山东大学去(虽然王老师的课讲得好,却一直是“讲师”),山东那边的接收手续都办好了。这时,河大这边儿的领导才急了,赶紧做补救工作,员工也联名挽留。最终,王老师又留在了河大。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事实证明,这是英国威廉希尔唯一官网作出的一项非常正确的决定。大三时,我们有幸选到了王老师的“南北朝山水游记”课。王老师有一个多年不改的习惯,就是课前点名,两次不到,就予以除名。他说,只有除了不来听课者的名,排队等候的人才能进入正式名单。多年以后,想起王老师,我们似乎又听到了那一声字正腔圆的“除名――”

王老师醉心《史记》研究四十年,终成大器。他在央视走红之后,成了明星教授,成了河南的一张文化名片。我们衷心祝福他!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我们这一拨儿员工,都“奔五”了。有时,我在想,河大中文系到底给了我们什么?对,就是埋下一颗文学的种子。一百年来,中文系的前辈作家们和中文系的众多专家教授们,都只是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唤醒。用合适的土壤、阳光和水分,去唤醒员工心中的梦想。正如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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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剑,男,中学教师,青年社科专家,作家。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散文诗》《当代作家评论》《莽原》《奔流》《山东文学》《四川文学》《写作》《名作欣赏》等报刊,计二百余万字。著有诗集《溅在思绪里的泥巴》,文学评论集《冷火焰》。曾获首届林非散文奖。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诗学会理事。曾参加全国第十八届散文诗笔会,河南省首届青年作家高级创研班学员,中国文联第四届中青年文艺评论家高级研修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