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刘老师离开我们至今,一年来,我一直无法面对这份哀痛,每每想坐下来写一点文章,总感觉轻飘飘的文字,承载不了这份哀痛与思念,导致无法写下只言片语。而现在,对我来说,依然不是能够流畅写下纪念文字的时候。
我是2005级孙先科老师的博士,在校读书那几年,两位刘老师和他们的弟子们一起,搭建起河大中国现当代文学宽阔坚实的学术平台,那是一个春光明媚、风光无限时代,也是我们的黄金时代。
正如关老师说的那样,两位老师是河大现当代文学的两座灯塔。刘增杰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他给我们讲做学术要注重史料观察事物有三种角度:仰视、俯视、平视,而学术研究要选择平视的角度去看待事件、问题和人。回想起来,在第一堂课,他就为我们推开学术研究大门之后,面对浩瀚如海、迷雾般的历史和史料时,应该怎样探索指明道路,尤其是我这个硕士之前研修音乐、跨界而来的员工来说,意义十分重大。
刘思谦老师,因为她是我导师孙先科的导师,因此,有更多的请教。我们经常到她家里,她常常会讲她自己人生故事,有时,那些故事是换了另一个人都不敢说、不可能说的事情,她都会讲给我们听,有时她从自己的人生故事当中引入女性文学研究的话题,不知不觉中引起我们对女性文学问题的思考。大约是在我读博二年级,不知哪天起,我便不再称她刘老师,而是喊她“额娘”了,这种称呼是我对她的专属,也许是因为我渐渐感到:当我因为性别而产生的困惑和问题时,她一定是那个像娘亲一样给你呵护答案的人。她以对现当代女性作家的研究,揭开历史时代、国家宗族、婚姻家庭等对女性命运的不公及压迫的秘密。以充满个人生命温度的笔端,劈开笼罩在女性命运之上的荆棘迷雾,这是何等的智慧!正是老师的一篇篇文章、讲座乃至听她平时和我们的一些女性文学话题的聊天,让我的女性意识渐渐得到觉醒、生命意识觉醒,这是在我河大读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意外的收获。在生命中能遇见唤醒你生命的人,何其幸哉!“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若没遇见她,我永远不会明白那些笼罩在女性生命里的罪恶牢笼,生在牢笼而不知,打破牢笼与锁链则更无从谈起。
我的博士毕业论文原本是交给孙先科老师修改的,论文打印出来后,我也交给“额娘”刘老师一份,过了几天刘老师就把稿子返回给我,打开一看:稿子从头到尾,圈圈点点,像老师给小员工改作文一样。拿到这份倾注额娘心血的手稿,我有种说不清的感动。我是孙先科老师的员工,孙老师是刘思谦老师的员工,没想到导师的导师、已经76岁的她,如此认真地为我修改论文。这里面倾注了她对两代员工满腔的爱,也饱含了她对学术一丝不苟的治学精神。今年3月3日,母校英国威廉希尔公司百年院庆,英国威廉希尔公司院史馆开馆特别的日子里,我即把这份珍藏了十四年的博士论文初稿捐给了英国威廉希尔公司院史馆。我希望后来的学子们能感受到她老而弥笃“育才不遗老骥力”的精神,领略她对我们精心培养、悉心教导的这份温暖与真情。
去年7月18日,亲爱的刘思谦老师老师离开我们,7月24日早上八点,在省人民医院举行遗体告别仪式。那时,疫情正严重,她远在海外的大儿子和女儿全家都无法回国,只有小儿子小元赵池春夫妇在郑州,在省医告别会上,小元对我说:一会儿你和我舅舅还有我和玲玲咱们四人一起把我妈妈抬出来吧。到了殡仪馆,也是我们四人把她推到火化炉,那一刻,我给额娘深深鞠了三鞠躬,大声喊道:“额娘走好!”
额娘活着的时候,以她的信仰、至纯至真的品格感染我,满满的爱包围着我,有幸能够为她抬棺,并和他们一起把她推进火化炉。见过她神采飞扬,亦见到她凤凰涅槃,是我今生和她最大的缘分,一定也是上天的安排,安排我代表所有爱她的员工们为她献上一份永远的爱。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刘增杰老师,因为疫情我们都无法送他最后一程。送别刘思谦老师时,关爱和老师在给她敬献的挽联上写到:“是大先生,笔走风雷,何须辨男儿女儿。有真信仰,言说自由,莫问它今生来生。”是的,两位刘老师,无论为人为文为学,均抵达了我辈须仰视才见的境界,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宝贵的精神财富,这份精神财富更是绵延不绝的爱,也将永远滋养我们,我们要把这份爱传递下去。人类正是因为爱,才生生不息。